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□王云河

来源:河南日报 时间:2021-07-21 16:26:25 

  想起40年前的那次高考,至今还有些后怕。1973年,18岁的我下乡到位于开封西郊的开封市教育系统农场,到1977年已经是第5个年头了,农场600多名知青有近半的人离开了农场。此时的我,像《朝阳沟》里唱的一样“我好像失舵的船儿顺水漂流”,无助、迷茫。

  我是在1977年10月前后,得知恢复高考确切信息的。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,只觉得这是一次离开农村的机会,试试吧。

  对这样重大机会“等闲视之”的原因,是多方面的。

  首先是对“择优录取”的怀疑。那时不正之风满地刮得厉害,招工、入伍都要“走后门”。自己也没有志在必得的决心和信心。下乡5年终日劳作,往日所学已近荒废。还有,我当时已23周岁,如果继续读书,长达4年时间需要父母接济支持,我于心不忍。我自己还有一点虚荣心,怕认真复习了结果落榜,面子不好看。所以,仅有的一两个月备考时间,也并没太珍惜。

  当时还在农场的知青大约有300人,初中毕业下乡的约200人,高中毕业下乡的约100人。这300人中有不到100人报名参加高考,有三分之二放弃了机会。放弃者中有些文化程度相当不错,也不知出于啥原因,让他们放弃了改变命运的宝贵机会。

  接下来的日子里,报考知青开始找复习资料,有路子的人不断进城去参加各科目高考补习班,称为“听课”。我没有进城听过课,因为我没有这方面关系,也觉得听一两次课解决不了问题。

  12月1日,农场安排报考知青放假一周,准备考试。我开始临阵磨枪。先到农友家看了她写的几篇作文,还有农友帮我找了份史地复习资料,正反4面共8页内容。来不及大量演算数学题,只能翻看一些公式。整个备考期间,没有听过辅导课,没有写过一篇作文。

  我的考场在开封市第四中学。考试前一天去看了考场,第二天一个人骑车去了四中。

  考试时有两件事令我记忆犹新,两件事都发生在数学考场。我们农场大约有60人参加高考,40人集中在一个考场,我和另外20人在另一考场。考场是两个考生一张桌子,我的同桌是个素不相识的女生,看样子也是知青。拿到数学卷子做了没几道题,同桌女生突然轻声说,你第一题做错了。我顿时有点懵,既不知错在哪里,又不敢看她的卷子。

  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只听“啪”的一声响,我左侧过道边上一个男生将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,起身而去。我侧头一看,卷面上只写了名字,其余一字没写。这两件事让我本就不淡定的心情更慌乱,剩下的题目,胡乱应付了一下就完事儿了。

  那年高考文科考了语文、数学、政治和史地。考完后既不知道什么是标准答案,也不知道估分查分,就像完成了一项例行工作,接着回农场干活儿去了。

  那位提示我的陌生女同桌,虽然我连模样都没看清,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却时常会想起她,默默祝福她高考如愿以偿、今生顺达幸福。要知道那种提示要冒颇大风险的。

  转眼过了1978年的新年。农场的张泽延副书记把我叫去,说要抽调十几个人去开封市招办帮忙做高招体检工作,由我负责。从这件事也能看出,那年高考准备工作的仓促。

  我和农场的16名农友,来到了位于开封理事厅街的教师进修学校,高招体检就在这里进行。招办的人问我,你们这些人中有没有参加高考的?我说有8个人参加了。他说那不行,参加者要回避。我对他说,你能不能查一下这8个人的成绩,如果过了体检线,就再换别的人来。他查了成绩,8个人中6个人过了体检线,我是其中之一。我回农场给张副书记汇报了情况,另换了6个人去帮助体检工作。知道自己分数过了体检线,心中从此多了期待和希望。

  2月中旬的一天,我在农场宿舍门前百无聊赖地站着,突然看到一个邮递员在几十米外的路上骑行而过,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会不会有我的通知书呢?

  大约一二十分钟后,几个农友拿着一个信封雀跃着跑来,打开一看,我被录取到了郑州大学中文系,心中欣喜自不待言。教育农场有20多位知青被各大学录取。和我同一个中学读书,同在一个农场下乡5年,在同一考场参加考试的一位女知青,也被河南大学录取,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。

  接到录取通知书后,我开始办理粮食和户籍关系。1978年2月下旬一个周日,我和一个要好农友去农场用自行车驮回了全部家当,不过是随身衣服、铺盖和一只旧木箱。3月初的一个清晨,我来到了郑州大学,开始了全新的生活。

  上学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。大学毕业分配到一家省直机关工作一段时间后,我“跳槽”到一家中央新闻单位工作。用乃所学,心里总是坦然一些。

  人的一生可以说无时不面临着有形和无形的考试,众多考试中,40年前的那次高考,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刻骨铭心的。

 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,如果放在更大背景下看,也可以说时代决定命运、政策决定命运。

  感恩时代。同样感谢高考中帮助过自己的人,还有自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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