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2医院 淮安由过去的山阳县、清江市改名得来。 五十年前,现在的淮安市洪泽区那时是县,我在洪泽县蒋坝镇当兵。当时,我们部队建制是68军204师610团。我们整个3000多人的加强团都在蒋坝农场,农忙栽水稻,冬闲训练。 在这里最高的医疗机构就是卫生队,平常,重病号,卫生队治不了,检查不出来什么病,都送82医院,也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82医院。我在卫生队当卫生员,自然护送病人常常落在我头上。清江市离我们驻地一百多里路,我们卫生队没有救护车,通常送病号都是用机耕队的解放牌大卡车,急病重病就是用团长的小车,那时一个团就一辆吉普车,说是团长的小车,其实,政委、副团长、参谋长、政治处主任、重病号都可以坐。特别是重病号,我们卫生队只要一个电话,司机小王就很快把车开到卫生队。 在我的印象中,也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次是护送一位干部。他姓张,据说这位干部是67军的作战科长,高高的,黑黑的,长脸,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长疾病缠身,走路探着身,脖显得长,就显得驼背了。他说话露出黄牙,口气却很温和,一路遇事都是和我商量,对我有一种讨好样子。虽然我对他不是冷冰冰的,但决不热情。我牢记着一条原则,不能和他套近乎。尽管他戴着帽徽领章,但毕竟是一个犯错误的人。那个时候,上面犯错误的干部、科学技术人员,经常下放到我们团劳动改造,他们来到这里就是种菜、喂猪、放鸭子。我们卫生队北边就是团的鸭场,我经常看到一个瘦小老头,不管刮风下雨,常常拿着一条长长的竹杆,哦,哦哦哦,进圈进圈……把一群鸭子往圈里赶,有几次见他追赶不进圈的鸭子被什么东西绊倒,弄得全身都是泥。听说他是85医院的专家。那些年,在文革中站错了队,就是犯了错误。这位张科就是站错了队。在医院检查的时候,查血化验到放射科,我几乎寸步不离,医生招呼个什么,我都抢着去办,在旁人看来我这个小兵对首长非常负责,其实我是监督他,怕他跑掉,倘若他趁检查病溜了,回去我就无法交待,肯定会受大处分,说不定军籍难保,而且出发前队长一再交待不能出问题。一天检查下来,虽然没掏大力气,我也是提心吊胆。我们去时是坐机耕队的大卡车去的,说好他们送到不再等我们。由于当天拿不到检查结果,晚上我们就住在82医院外的招待所。 82医院招待所很小,一个小院,一二十间红砖瓦房,伙食和连队一样,晚饭也是大米、青菜,面汤。部队的伙食供应都随地方,地方生产什么吃什么。在山东我们吃二米饭,也就是小米大米掺着蒸。到江苏我们吃大米,北方的兵爱吃馍,所以吃大米吃得烦烦的。张科长是山东人,大概也喜欢吃面,或有过去吃小灶,领到饭后吃一点米就不吃了。从餐厅出来,他从门口军人服务社买两盒饼干,递过来一盒,给,小罗。我一下怔住了,我没想到他会买饼干给我。在当时饼干也是奢侈品,我们当兵一般是不买的。我感觉我的喉咙动了下,嘴里有口水溢出来,我接是不接?我头脑里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经塞在我手里,说,吃吧。也就这一闪间,阶级斗争那根弦"噔"地一跳:我变得很坚强了,我把饼干又放到他手里:你吃吧。当时只考虑到阶斗爭,没有想到他正患着胃十二指肠溃疡。我不知道他们这些打过仗经过战争洗礼的军人的个性,而后我们住在铺有两张床的一间宿舍,一夜无话,直到第二天我们坐公共汽车回营房,分别,我们语言都不多。以后我看军事片,我看到战斗前那些作战科长严肃、沉着、冷静,向下属布署作战计划的表情,我想张科长那时是多么的威严呀! 如今,过去的82医院已改为东部战区总医院淮安医疗区,而且医院规模,医疗设施前进了好多倍。我站在面目全非的82医院大楼前,夜幕已经降临,喧闹一天的医院静下来,沉浸在城市的混沌中,我的眼睛湿了……
营地 6月2日,在淮安作家郭玉琴、余荃的陪同下,我回到了洪泽蒋坝农场。 蒋坝镇西二里路,从洪泽湖堤下来一条铺着石子煤渣的路往西北延伸,弯弯曲曲,绵延十几里,跨起一溜的营房,团司令部大院座落在中央,站在路上往南看,茫茫苍苍的辽阔大地,春夏绿绿葱葱,秋天金黄连天地方,就是军垦农场,我们战斗、学习、生活在这里。 如今,在我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,麦子快要收割了,烈烈的阳光下,一位老婆婆在收拾一片风雨过后伏倒的小麦,以利于收割机收割麦子时顺利,当我问起过去部队的营房时,她指着几间破烂不堪,少门没窗,屋内墙壁布滿爬山虎的房子说,就剩下这几间房子,马上也要拆了。老婆婆有七十来岁,身体看着很强健,一头白发,一副饱经沧桑的泛着酱色光亮的脸,见我有些疑惑,她说,没错,就是这里。我是三河村的,那时我十五六岁,经常挎着篮来这里割草喂牛。她是这里人,她知道五十年来这里发生过的一切。 这就是我那曾经军号嘹亮、杀声震天的营房? 我望着悲凉的房屋,望着这片废墟,久久没动,我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,那个青春似火的年月: 立正,稍息,起步走…… 值班连排长一个口令,齐刷刷的队伍出发了,他们奔向各自的阵地,忽啦啦散开,拔稻苗,栽水稻,个个生龙活虎…… 小雨飘飘,南风撒娇,天地间雨雾蒙蒙,混混沌沌,原野上晃动着一个个黑影,风裹着雨扑在他们身上,吻在他们脸上,他们直起身用袖子抹一把,雨水汇在一起扑嗒嗒落在他们脚下…… 同志们,加油,苦干三天,三天我们的插秧任务就完了。 连长、或是指导员在为战士们鼓劲,因为季节不等人,他们要早点完成插秧任务。…… 保证完成任务。 原野上,雨雾中,洪亮的声音震响天地。…… 我转身过身来,我看到了一片菜地,种有豆角、黄瓜,我忽然笑了,想起我们做过的幼稚可笑的事…… 那时候,各连队种有蔬菜,我们吃青菜一般是不用买的,这样战士们的伙食比驻扎在城里的部队也有所提高,而且有的连队还种有瓜果,让那些嘴馋的也打打牙祭。我们卫生队东边是二营营部、二机连,南边是二营六连。让人眼馋的是他们种的都有甜瓜。二营和二机连种的菜,站在路上望去,那大大的西红柿像要故意引诱我们,显得特别好看。看着不自觉口水都流出了。我有几次都想去偷二营的西红柿。可我说了说,还没动手,女兵们就行动了。第二天中午,正在午睡,听到咚咚奔跑声。窗户是开着的,我起来探身一看,女兵韩艳丽和马小莹从我们窗下跑过,裤子湿了半截;再往东看,二营通讯员手里拿着西红柿,不用问就知道,两个女兵偷人家的西红柿被发现了,把偷来的西红柿扔了,被二营通讯员拾起来了。只听二营通讯员说,摘下来拿走呗,扔水沟里。偷黄瓜西红柿我们这些当兵的没少干,昨天中午我还和杨平偷六连的甜瓜。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嘴馋,总想吃点啥,可又吃不到啥。每月津贴费就几块钱,舍不得买。就是想买也要买二里路到军人服务社。于是,连队种的黄瓜、西红柿,只要逮着机会,就偷了打牙祭。我们卫生队种的黄瓜好偷,因为菜地靠一条水沟,摘一抱黄瓜吃个够,吃不完就扔水里,黄瓜、黄瓜头黄瓜把就顺水漂走了…… 呵呵呵,我们的部队生活,我们这些天真纯朴的军人啊! 美好的、新奇的时代,过去了,过去了。 回去的路上,我还一直回味着过去,弹指一挥间,五十年过去了,在这五十年中,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呀!
风雨下河镇 蒙蒙细雨,飘飘洒洒,拂去夏日的炎热,给人以凉爽,也给我增添在淮安游览的兴致。 郭玉琴带我来到河下古镇。 河下古镇,曾叫北辰镇,位于淮安市淮安区,距今2500多年的历史。这里曾经建有漕运最高机关漕运总督署,是南北水运枢纽,素有"七省咽喉"之称。 河下古镇是一个文化底蕴十分深厚的地方,明清时这里出过67名进士,123名举人,12名翰林,有"进士之乡"的称号。巾帼英雄梁红玉,大文学家吴承恩都诞生于此。现今河下古镇,由一条长约5公里的石板街贯穿组成。石板街由里运河堤,当年乾隆皇帝登岸的"御码头"铺起,似一条石阵横贯于古镇当中。围着石板街,分别建有各式民宅,其中百分之七十是清朝至民国所建的砖木结构。沿街踏行,一座座"百年老字号",在造型独特典雅的灯笼、店旗、老牌匾的映衬下,尽现千年古镇昔日的繁华和古朴。 打一把雨伞,沿石板街慢慢前行,领略小镇的景色,和郭玉琴谈小镇的过去、现在、将来,也谈文学的现状和发展。 郭玉琴是80后作家,我在小刊物当编辑,去年给她发小说认识她的,认识后,在微信上不断交流,知道她是个很有潜力,勇于抗争,前途不可估量的作家,去年她向国内大小刊物投稿128篇小说、书评,采用通知也源源不断传来。她在文学道路上摸爬滚打过多年,写过诗歌、散文、评论,现在主要写小说。她不是国家发工资的专业作家,她是靠稿费吃饭的文学强者。说起前景,她说,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站在诺贝尔奖的颁奖台上。不说她能不能得诺贝尔文学奖,她有这种理想就很可贵了。她满怀信心地说,我现在就是靠写作吃饭,靠写作能养活自己。看她信心百倍的样子,除去钦佩,就是自惭形秽,我也算是个作家,写了大半辈子,如果靠稿费吃饭,早饿死了。 走过石板小街,逛了沿街门店,尝了河下古镇小吃,看了吴承恩旧址,来到梁红玉雕像前,瞻仰梁红玉塑像,看到雨中为我拍照的郭玉琴,我忽然想到,如果郭玉琴全副武装,挥剑骑马,说不定也会成为奋勇杀敌的巾帼英雄呢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