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时节,庄稼都收割了,空旷的大地变得辽阔而平整。放眼望去,三三两两的草庵散布田间,人们在草庵周围或劳动或歇息,仿佛一幅古朴的画卷。 人们为什么要搭建草庵呢?这还得从庄稼说起。 花生、玉米等庄稼收获后还得晾晒,村子里的空地、房顶被挤得满满当当。就算这样,还是有很多庄稼没地方安置。如果不趁着好天气快点儿晒干入仓,十有八九会赶上烦人的连绵秋雨,眼巴巴看着饱满的籽粒发霉、生芽,着实让人心疼。于是,很多庄稼地被当成了大晒场,人们边收边晒,连明带黑和庄稼搅在一起。 晾晒的庄稼夜里得有人照看,但中秋的夜晚很凉,露水又浓又重,没有遮挡的话,身子弱的人就会受凉感冒。建一座房子不容易,搭一间草庵却不费事:把两根木棍分开两米多远斜着插进土里,在顶端交叉的地方用绳子绑紧;隔上两米多远依此法再做一个交叉,用几根横木棍将两个架子固定在一起,三面用玉米秆围起来,草庵就搭成了。为防止湿凉的土地冰人,还要铺上厚厚的麦秸。 有了草庵,人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里面,心里也踏实:要是有吃夜食的猪来糟蹋粮食,吆喝几声就能把它们赶走;如果半夜下雨,不用心急火燎地从家里往地里跑,出了草庵很快就能把花生、玉米堆成堆,用塑料布盖起来免得淋湿;就算有人想摸黑偷几袋子粮食,看见草庵也是有贼心没贼胆…… 离庄稼地太远的人家,会在草庵前再搭一座凉棚,把锅碗瓢盆等做饭的家什搬到凉棚下,吃饭也不用回家。这样既省时间又省力气,一天能多干半晌活儿。 十二三岁的时候,我曾一个人住在草庵里看过庄稼。为给自己壮胆,我把黄狗拴在草庵门口,即使这样,头朝外还是脚朝外睡觉仍是两难的选择,颠来倒去折腾好几回才能定下来。我还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,好像在向四周证明草庵里不止一个人。要是黄狗突然“汪汪”狂叫,我就怵得心里发紧、浑身起鸡皮疙瘩,好像自己做贼一般。 住了几夜平安无事,我的胆子才慢慢壮大起来。有时候我会走出草庵,望望天上的星星,再望望远处的村庄,真想回到家里去。蛐蛐的叫声似乎一夜比一夜响亮,远远近近地弥漫过来,把旷野衬托得更加宁静。如果遇到阴天,天上地下一团漆黑,我就不敢再走出草庵了。其实我不应该害怕,不远处就是别人家的草庵,里面也住着人,我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他们咳嗽的声音。 经过十多天的晾晒,庄稼终于可以拉回家,一座座草庵也就被拆掉了。地被犁开耙平种上麦子,草庵的踪迹一点儿也不会留下。 近些年,越来越多的人把耕地流转给了合作社或种粮大户,机械化日益普及,粮食烘干机也开始进入农村,秋收不再漫长,也不再忙碌和紧张。当然,也没有人再搭建草庵看庄稼了。 每到秋天,偶尔我还会想起草庵,想起住在草庵里的那些感受——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想回家吧。 作者档案 石广田,1973年出生,河南省封丘县人。现为封丘县委组织部副部长、河南省作协会员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