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生活在豫北农村的孩子,更准确地说,对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生活在豫北农村的孩子,如果你问他最喜欢哪个季节,我敢打保票,十有八九都会用“冬天”来回答你。 你一定很纳闷,毕竟,春有百花争妍、夏有千鸟争鸣、秋有万果争香,多好啊!只是,冬有冬趣,而冬趣里,又藏着满满的烟火气儿。 雪地逮麻雀就是其一。 冰天雪地里,麻雀觅食变得困难起来,说它们提防力变弱也好,说它们险中求温饱也好,总之,只要设个差强人意的局,再稍稍撒点诱饵,便能请其入瓮。 设局也不是什么难事。从杂货间找个竹筛子,寻条细麻绳拴在竹筛边缘,再从柴堆里捡出一根手指粗的枝棍,将竹筛子支起,使其斜立在事先已清扫了积雪的一小块空地里,下面撒一把黄澄澄的谷粒,之后便可攥着麻绳的另一端,躲在不远处耐心等着。 用不了多久,便会有饥肠辘辘的麻雀进“门”啄食,那时,只需拽一下绳子,竹筛“啪”的一声扣在地上,反应稍慢些的麻雀,便都被筛子给扣着了。 而在竹筛下扣的刹那,反应快的麻雀依然能够秒逃。是的,秒逃。只见它们宛若训练有素的特工,忽然敏锐地嗅到险情,冷静地“扑棱”一下,沿着最适合的路线,迅捷地撤离“陷阱”。 然而,“子非鱼,焉知鱼之乐”?!雪地逮麻雀的趣味,全在逮的过程,所以,逮到了几只?是否空忙活一场?这些,就全都是次要的了。 除了逮麻雀,扔沙包、跳大绳、打陀螺、叠腿跳拐……亦是生活的日常。 冬天再冷,屋里也窝不住半大小子。哪怕炉火生得再旺,也要穿着肥大的棉衣跑到开阔地,与一群同样在家里窝不住的孩子们疯玩,玩成一个个自暖的发热体。 那时,一个个近乎简到极致的游戏,就让一群缺吃少喝、缺衣少穿的穷小子,瞬间活成了富足幸福的样子。你一定觉得奇怪,那会儿,掉了树叶的小树林子、枯草覆漫的土坡、逼仄的小巷……哪儿哪儿都能成为孩子们快乐的天堂。 不用奇怪,那时候孩子们是根据场地来确定玩什么游戏,不是先限定了游戏,之后才去四处找场地。就算大风大雪,实在出不了门,也能在家里剪窗花、掰手腕,玩得不亦乐乎。 那时的冬天,不像春夏秋三季,没有大把大把的农活,所有的时间,对孩子们而言,都是用来休养的,用来玩闹的。玩累了,或捡堆干树枝,用风干的树叶作引,生一堆柴火,在柴火堆里扔几个泥包的红薯;或解开棉衣扣子,满头大汗地跑回家,拿根烧棍,从院子里锅台中将要熄火的木炭中,扒拉出几只烧焦皮的芋头,之后在浓浓的烤香味中,听围在一起做针线活的大人们讲家长里短,鸡零狗碎…… 没有汉堡、薯条的年代,这些混着泥土味的烧烤,总能连接成一个个小欢喜,让物质匮乏的日子,生出满满的快意。 豫北的冬天,就在这些简单趣味中,渐渐走远,走成一段温暖的过往,走成一代人的念念不忘。 |